
7点准时发车。导游介绍即将游玩的景点。这才知道,我们这一车人,要兵分两路。大部分是去黄山的登山族,剩下十二个乡村观光客。10点40分,车抵汤口镇。团餐后,一辆小巴,载我们往宏村去。
两山夹道,车行蜿蜒。一边听新来的谢导介绍,一边欣赏窗外山景。翠竹成林,随风摇曳,阳光晃晃直射,空气渐渐清新,终于将城市雾霾甩远了,心情大好,真想下去漫步,大口呼吸,大声欢叫,哪怕就在这样没被命名的山野休沐盘桓一趟,也值了。进入宏村景点大门,哇!曾在页面上照面过无数次的景象,突然展开在眼前,我还是被她的美所震撼,发出惊赞之声。在水一方,一列白墙黑瓦的村舍,马头墙高低错落着。南湖一潭碧水,柔波浮动,清澈如镜,映照着湖边老树,枯枝干桠,遒健苍劲,别有风致。屋脊外,有一抹黛色,是远山,淡淡然宛若布景,把村舍衬托得更分明。湖中有群鸭游弋,全然不知它们的那份欢快自在,有多让人羡慕嫉妒恨。一条长长的石板,横卧湖中央,连接此岸,通往村庄,石板中段有座叫画桥的小桥,略感突兀。听导游一说,此桥是1986年所建,果然是后人的画蛇添足。清嘉庆甲戊年秋,吴锡麟的眼中就无此桥碍眼,这个杭州佬回去就写文章,将宏村南湖比作西湖,安徽人知道了,便顺势与杭州套个近乎,将南湖称作黄山脚下小西湖。
走进村子,依旧有人家。原住民,是景点保持原汁原味的活水源头吧。有些村民在门口摆个小摊,上面多是自制的辣椒酱、腌笋条、芝麻糕等点心,没有那些令人望之生厌的旅游商品。农家人也不怎么招呼买卖,颇有姜太公钓鱼的范儿,倒也成了我们愿意流连的风景。我被一正在做辣椒酱的农妇吸引,做好的辣椒装在玻璃瓶里,鲜鲜红煞是诱人。农妇让我先尝尝还在盆里没装瓶的,说是朝天椒,我不一定吃得消。我表示很能吃辣,用筷子夹点尝,舌头经受不住,一下吐了出来。传说湖南人怕不辣,贵州人不怕辣,四川人辣不怕。看来安徽人事事低调,连吃辣也是暗暗地狠。农妇也不恼我不买,笑着看我的狼狈相,好像她的朝天椒很为她挣了面子。沉醉农家小院,一笑忘了身是客。
宏村最体现农人生存智慧的,是水系。巴掌宽的一条水圳,清水汩汩,从家家门前穿行而过,将整个村里串起来,既有防火患的实用价值,也是村里一道灵动的风景线。140幢明清古宅,相互守望,抱团固守,避过战争的烟火,遭遇动乱的风波,抵挡岁月的侵蚀,好歹守住了祖先筚路蓝缕,手胼足胝筑造的家园和功德,也为众多被城市化的人,留住了一处可供寻玩的美妙乡村记忆。
随导游进到几座宅里参观,有代表一般商户人家的敬德堂,代表民宅的敬修堂,富商的豪宅承志堂,改为民俗收藏的树人堂等等。这些徽派建筑特征明显,全是高高的马头墙,刷刷白的墙体,小小的窗开在高处,甚或干脆不开设窗户。据说一是防盗,二是防女人红杏出墙,其实也还是防盗,只不过前防偷物,后防偷人。福建土楼密密实实的圈围起来是防,北方长城连绵万里也是防,苏州古城六座城门还是防。古老的文明蹒跚千年,步步设防,严防死守成了一个民族屹立世界的姿态。每到一处,导游都要介绍一番,宅子老主人是商或儒,布局寓意如何,我不喜欢那种乐道家珍似的导游词,好在和闺蜜有聊不完的天,海阔天空,消解了置身阴恻恻老宅的沉重。
逆水而上,出一条窄巷,豁然开朗,又是一幅熟悉的画面,我们来到宏村水沼边。水沼呈半月形,一面坐落着宗祠,其他大户人家依次沿着月牙儿的曲线环绕。许多硕大的腌猪腿挂在向阳的墙壁晾晒,远望好像一把把琵琶,突然觉得高深的建筑群寂然默立,少了些弦乐琤琤,如织游人仍填补不了它内在的空洞沉闷。
绕到村头,两棵高大苍劲的老树,南边是银杏,北边是枫杨,这俩村头门卫,一岗站了五百年。心中唯有感叹。
正好走得有点累了,我们进到树荫下一户人家,花30元要了壶茶,和主人在厅堂闲聊。闺蜜二十年前来过,询问得知以前的供销社建筑还在,只是不再叫供销社了,也不再接待入住了。但这仍让闺蜜那颗怀旧的心得了抚慰。
待夕阳返照南湖,离集合还有半小时。我们坐在湖边树下长条石凳上,与宏村隔水相望,远山近水环抱徽州人家,像梦一样静谧轻盈,这是我最爱的一幅乡下风景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