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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空照燕子楼
凡 君
加入时间：2016-8-29 10:05:27 点击：253
湖畔柳如烟，绿意无边。青山碧水袂牵连。燕子楼头千古月，仍照重峦。
爱恨水绵延，万事皆缘。管弦诗赋度华年。玉殒香消身守玉，辉映云天。
中国名楼众多，但绝少是因为建筑本身而出名的，大都是因为和某位名人及其诗文相关才成为名楼。如岳阳楼因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，黄鹤楼因崔颢的《登黄鹤楼》，鹳雀楼因王之涣的《登鹳雀楼》，滕王阁因王勃的《滕王阁序》等。
楼因人而出名，人因楼而千古，人楼相映，成就了众多的文史佳话。徐州五大名楼（彭祖楼，霸王楼，奎楼，黄楼，燕子楼）之一的燕子楼同样如此。
燕子楼是唐贞元年间，武宁军节度使张愔镇守徐州时，为爱妾关盼盼特建的一座小楼。为何取名燕子楼？一般认为因其飞檐挑角，形如飞燕，故而得名。其实我倒觉得，燕子雌雄成对地生活，双宿双飞，一向用来比喻恩爱夫妻，这才是取名燕子楼的真意，这从张愔、关盼盼两人恪守一生的爱情可以验证。燕子楼始建以来，屡毁屡建，基址几经变迁。现今位于云龙公园知春岛上，是1985年所建。两层小楼粉墙黛瓦，飞檐翘角，如燕子飞翔，古朴典雅，富有民族传统风格，这极具江南园林风格的小楼，处在以剽悍风格着称的两汉文化的中心，显得格外耀眼。楼的周围绿树掩映，面朝碧水。登楼瞩目，花木扶疏，岸柳如烟，云龙山、云龙湖尽收眼底，极富诗情画意。我很赞赏今人的用意，燕子楼不在原址重建，而选择建在这么个湖山一体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，这是和风花雪月的燕子楼最匹配的所在。
燕子楼关涉到唐代的四位名人：关盼盼，张愔，白居易，张仲素。男女、文武、尊卑，各类身份兼具，主角配角分明，上演了一出凄美的爱情绝唱，也留下了一桩历史谜案。
“徐州故张尚书有爱妓曰盼盼，善歌舞，雅多风态。予为校书郎时，游徐、泗间。张尚书宴予，酒酣，出盼盼以佐欢，欢甚。予因赠诗云：‘醉娇胜不得，风袅牡丹花。’一欢而去，迩后绝不相闻，迨兹仅一纪矣。昨日，司勋员外郎张仲素绘之访予，因吟新诗，有《燕子楼》三首，词甚婉丽。诘其由，为盼盼作也。绘之从事武宁军累年，颇知盼盼始末，云：‘尚书既殁，归葬东洛。而彭城有张氏旧第，第中有小楼，名燕子。盼盼念旧爱而不嫁，居是楼十余年，幽独块然，于今尚在。’予爱绘之新咏，感彭城旧游，因同其题，作三绝句——
一满
窗明月满帘霜，被冷灯残拂卧床。燕子楼中霜月夜，秋来只为一人长。
二钿
晕罗衫色似烟，几回欲着即潸然。自从不舞霓裳曲，叠在空箱十一年。
三今
春有客洛阳回，曾到尚书墓上来。见说白杨堪作柱，争教红粉不成灰。”这是白居易步张仲素（字绘之）《燕子楼》韵和的三首诗及其序，是记载燕子楼故事的最原始的资料，又因白居易是当事人，所以也是最真实的资料。张仲素的诗是以关盼盼的口吻写的，表达思念和寂寞之苦，以致后人误认为出自关盼盼之手。而白居易则从自己的立场出发，表达对关盼盼的同情。关盼盼，唐代彭城人，是一位能歌善舞、精通管弦、工诗擅词的才女。这位良家少女，因出身寒微生活无着而隶身乐籍，卖唱事人，后被张愔以重金购得，纳为妾。唐代是个极其开放的时代，官员和妓女奴仆之间的爱情故事俯拾皆是，但多为朝露，或逢场作戏，或以示风流。而张尚书与关盼盼则均出于真情，关盼盼“念旧爱而不嫁，居是楼十余年”，可见张尚书生前对关盼盼何等的用情。与西子湖畔的苏小小一样，忠于爱情是燕子楼的故事历经千年而不衰的重要原因。
守节十余年后，关盼盼还是香消玉殒了，而她的离去却使白居易背上了“逼死关盼盼”的黑锅。这黑锅来自于白居易和的第三首诗。这首诗本意是说：张仲素从洛阳回来与我相见，提到他曾到张愔墓上去过，说尚书坟边种的白杨树长得又粗又高，都可以作柱子了。时光无情，盼盼的花容月貌最后怎么不会变成灰土呢！这本是表达对关盼盼孤寂生活的同情，关盼盼作为诗人肯定会读懂白居易的用心。可后人却附会穿凿，说白居易作诗批评她只能守节不能殉节，她于是绝食而死。这显然是曲解“争叫红粉不成灰”了。九泉之下的白居易若知此事，不知作怎样的感想。
两百多年后，苏轼来到了徐州，夜宿燕子楼，梦见了关盼盼，于是作词叹曰：“燕子楼空，佳人何在，空锁楼中燕。古今如梦，何曾梦觉，但有旧欢新怨。”是的，古今如梦，山依旧，月依旧，而发生在燕子楼中的故事却逝去如云烟。
丙申七月的徐州，夏雨阵阵，把红尘洗涤得干干净净。草木沐雨，绿叶含滋，满眼绿的世界，并散发出青草的气息。阵雨过后空气洁净，天空如水晶一般。燕子楼前是三三两两避暑闲聊的老人。面对空楼，我却梦回大唐:明月高悬之夜，关盼盼燕子楼抚琴舞月，一曲《霓裳羽衣舞》令其夫捋须微笑，那是怎样的令织女渴慕的浪漫时光。可这一切都消融在湖光山色之中。这令我忽然想起刘禹锡的名句：人世几回伤往事，山形依旧枕寒流。
(szlaonian)